木棉道 @ Minerva腳印台東-愛戀精油、藥草植物543

同學們體恤我太忙碌，長年無法回台南參加同學會，今年的同學會移師到台東來開。8月20日大家凌晨4點多就起床準備搭火車來台東，哈…為了解我對她們的相思之苦真是有夠辛苦呢! 這份友誼讓我揪甘心，因此，我放下工作，陪她們二天。

這二天，我安排從花東縱谷穿越玉長公路繞東海岸回來，第二天走南台東。一碰面，時間自然地穿梭…回到青春時代天真爛漫地歲月，拍照敘舊，嘰嘰喳喳笑鬧不停。

學生時代

雖然，有些同學因為工作關係無法前來，但是在line上和我們啾啾啾的啾個不停，我們不斷地上傳照片誘惑她們…讓這些沒跟上的人抱憾得牙癢癢。

笑容一樣燦爛呢!

儘管大家都是秀髮中夾著絲絲緜白，仍無法免俗的不斷跳殭屍，那和陽光一樣的笑容…NG重來…NG....再來一次地跳到腳痛，都笑彎了腰。

雖然大家身材都變了樣，聚在一起..青春依舊。比起酒量，中間這位嫁給高富帥的老公地老闆娘呀可是酒國英雄，豪氣萬千。三十年間，大家都有一番歷練，各自走過人生也各自成就人生，相同的是….每個人都已經是本厚厚的精裝書，娓娓道來都是精采地小說。未來這些小說的流傳自然地落在我這班上公認文學才女手中囉!!

晚上，回到我們鄉間的屋子休息。梳洗的梳洗、泡茶的泡茶，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大家都捨不得睡，如學生時期旅行般通霄促膝。

大家輪流拉開嗓子唱歌，美聲歌后惠玲唱起傳奇，盪氣迴腸，我們輕聲讚嘆。輪到我時，我本能地點了王夢麟的【木棉道】，音樂響起....我輕輕唱著

【紅紅地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地街好像在燃燒，沉沉地夜，徘徊在木棉道，輕輕地風吹過了樹梢…..】

隨著歌聲悠然沉入時光隧道，這是我和佩佩最愛唱的歌。

佩佩，我學生時期最好的朋友，已經多年沒見，這次她為了照顧生病的老公不能來，我們彼此都很難過惋惜。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去年夏天的高潮，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夢裡難忘的波濤…】

在時光隧道中….回到了屏東鶴聲國小的矮牆上，那矮牆上坐著二個穿T恤、短褲的青澀的女孩，垂著腳盪呀盪地高聲唱著【木棉道】，矮牆邊開滿一整排紅艷艷的木棉花，朝太陽地那方昂首開去。

在木棉花下…偶偶細細私語，偶偶唱著那時代地民歌，一坐上矮牆就同時唱起【木棉道】這首滿溢青春地歌。那樣地敞開心胸，那樣地不知懼怕，對未來充滿憧憬和期望，如初生之犢....滿心期盼著冒險闖盪人生，也有我們那時代純真熾熱良善的心。不怕辛苦，不恐懼未來，不擔心沒飯吃，買不起房子…等等現代孩子成熟而世故的擔心。那時期的我們從沒想過買房、買車、買名牌或賺的錢太少的問題。啊!!!究竟是我們是未成熟的青蘋果；還是現代孩子面臨的社會物慾太氾濫，生活太艱辛??

我們在木棉樹下仰頭開懷，談著對未來的憧憬，談著兒時和各自的家人瑣事，談著自己的故事和當下種種…無所不談，會有爭論卻不曾吵架或彼此生氣過，即使意見相左也不會口氣不好或討厭對方，理性幽默的自嘲或認錯道歉或堅持己見的找有力證據，不論是什麼方法，態度上都不會不耐煩或自以為是的霸道，總是同甘共苦地彼此體諒互相照顧。

有時候頑皮的在矮牆上走著，走一條長長狹窄的木棉道，嬉鬧著；微風吹散我們掛在頸間的髮，我們朗聲笑著，心眼裡只瞧著上天恩賜的陽光和那紅紅地花開滿了木棉道，耳朵裡也只聽見輕輕地風吹過了樹梢，看不見紛擾人世和恩怨情仇這些沉重。

我們抬頭張開雙手，等待接那偶而飄落的紅艷艷木棉花，看著風吹起時..抬頭計算著，哪一朵花兒會飄落，會落在我們張開的手心上或落在髮間。

我們坐在矮牆上吃著零食，早上買眷村道地的外省早點，一家一家的嚐著不同的招牌菜。每天早上佩佩都要我吃滋補的酒釀….這山東大妞呀!是山東的富裕世家第三代，家族聚會的規矩忒多，所以從小家裡就訓練這些孩子們一身好酒量；而在山村長大的閩南人的我是鄉下孩子，家裡是不准女孩子喝酒，因此滴酒不沾。每天早上一碗酒釀就讓我兩頰緋紅昏昏欲睡…話兒特別多，也忒活潑。

山東大妞家還有一道必備零食…炸青辣椒。從小不敢吃辣的我就這麼樣…和她坐在木棉花下捧著一盤油炸青辣椒，她養的幾隻狗兒在我們腳下遊蕩，不時仰頭期待；我一邊呼呼叫好辣…好辣…，一邊又被她塞一口她口中好吃的青辣椒的訓練成愛吃辣的人。每看我哇哇叫的模樣她就大笑，但是她真會做菜呢!我喜歡吃她做的菜，道道是叫的上名的料理喔!她和我來自不同的生活背景和風俗習性，因為互補卻從不爭吵。

一年級時，住屏東的她和住台東的我性情相投，很快的成為好朋友，一起畫圖，一起在古城的街巷間穿梭，買書、吃小吃、寫生、聽民歌演唱、學吉他….那些永遠充實著年輕歲月的時光。

每天放學，我們都牽著腳踏車，走過一株株地鳳凰老樹，談著電影，討論設計圖，聽她唱歌(她有著好歌喉)，談論今天學校的生活點滴和同學們的大小事，聊蔡幸娟、蔡琴、鄭怡…等等民歌手，聊宗教和各自學校以外的朋友和生活。最愛夏天放學牽著腳踏車走過鳳凰樹，紅艷艷的鳳凰花飄落在我們身上，是一場場青春地花雨。

我們數著班上那個安安靜靜、沉沉默默的男同學今天究竟回頭看了我幾次?

「真的很討厭呢?為什麼總是要坐在我旁邊?已經等他先選位置，我們才坐到後面，他還是要回頭看我。」我翹著嘴生氣得罵著。

「他應該是對你有好感，每次都藉故靠近你，都要坐你旁邊，雕塑也要和你同一組。」佩佩認真細數著男同學的追求跡象

「我不喜歡他，就是不喜歡，讓人難以呼吸的不開朗，看到他感覺很黯然沉重ㄝ!」我萬分無奈的煩惱著…「他今天又故意不帶畫筆，又跟我借筆，還我時我洗了好久。」

「妳也太怪僻了吧!他還你時又沒弄髒，妳還洗到筆快禿頭。」佩佩不贊同的唸我「這個性要改一改。」

接下來二年，談論那位很會讀書又有陶藝天份的同學便成為我們每天必然的功課。要是那男孩沒動作的認真準備大學考試，我們倆還很不習慣地失落，悻悻然地在鳳凰樹下走著，談著談著又回到那男孩身上，數落著他，在腦海中搜尋他的討厭之處。幾年後，我們相聚時每每談到這一段，不免罪惡的調侃年少時的不懂事，總是傷人。

大家閨秀的她是個個性嚴謹、充滿正義感，是非清楚、家教規矩忑多的老么，雖是老么，因為爸爸在她國中時去世，母親雖是老師卻也是新營的富家獨生嬌嬌女，大姊個性嬌弱，所以從她爸爸過世那天起，她就一肩擔起照顧家中二位嬌嬌女子的重任。體育、音樂樣樣是高手，非常活潑明朗。

我是山村的鄰家女孩，個性隨和，沒甚麼原則和堅持，青青菜菜不計較，個性溫和卻堅持，做起事來溫溫吞吞、慢條斯理的老大，是文學天份很高的林黛玉型才女，吉他呢!!學了幾年還是半吊子的沒音樂沒運動細胞的人。

我們的個性南轅北轍，興趣和天份沒有一樣有交集，老么的她卻總是習慣性的像照顧妹妹一般照顧著我這大她一歲的老大。記得有一年她老公忍不住納悶的問:「你們是怎麼成為手帕交的姐妹淘?一個天一個地，樣樣相差幾萬里。」我們彼此相視地回想，也搞不清楚為什麼?大概有幾世緣份吧。

她是很愛運動的排球和游泳校隊，我是體育永遠低空掠過的懶得動。有一年的游泳課，體育老師說一定要游上幾公尺期末分數才能及格。我是山上長大的旱鴨子，看到水就怕，她卻不厭其煩的在下課拉我到泳池訓練，練了幾個月，超級缺乏運動細胞的我簡直讓她抓狂，她把我帶到泳池中間放開手，告訴我要活下來就游過來，我的游泳課就這麼過關了!我們高興的大叫去吃好料的台南著名小吃擔仔麵，沒想到民族路夜市的擔仔麵小小一碗…二個小女生吃不飽又不好意思連叫幾碗，只好一攤吃過一攤。

我是對植物相當有興趣的人，生長在農家，植物型態小專家，她是長在書香世家的都市孩子。二年級校外寫生時到白河，經過荷花池塘，那時節蓮花未開。她說；「哇!!好大片的芋頭園喔!不過芋頭怎麼種在水中?」

「哈…哈…」我看著車窗外那一片片如傘般的荷葉說:「老鷹(她姓殷，我們都叫她老鷹，佩佩是她的小名，我姓侯，同學們叫我小猴子)，那是荷葉不是芋頭啦!哈…哈…這二種葉子差那麼多!!」

她堅持己見的說:「芋頭和荷葉我分的清啦!明明是芋頭葉。」我們各持己見的打賭，輸的人請吃冰。為了證明也為了那碗冰，我們開始找同學驗證；在這種時候我們不會爭得面紅耳赤，臉紅脖子粗，而是各自去找證據、答案支持自己。班上同學大多是都市土包子，問了良久才問到舅舅家種蓮花生產蓮子的惠玲，她證實那是荷葉，也是俗稱蓮花的蓮葉，我們國畫課都會畫的啊!!

「哇!!!」我大聲歡呼，得意的問「何時請吃冰啊!」她呢!很君子風度的和我約好吃冰時間。

吃冰的那天，我們倆各自騎著腳踏車，在東門找了家看起來很高級的冰店….

一上二樓，有點暗又沒甚麼人，感覺上不像是學生的我們適合去的冰店倒像特種營業的冰果室，但是已經上來了又不好意思離開，各自點了冰..想說:吃完趕緊離開吧!吃到一半，她突然叫了一聲「啊…..」，本來就繃緊神經的我嚇了一跳，湯匙都掉了!小聲的問她「怎麼了!!」

她壓低音量的靠近我的頭回答:「我的錢包放在書桌忘了帶出來。」

「蛤….」我大聲叫出來:「什麼!!!!!」本來已經夠緊張的我們這下更覺忐忑，害怕不知會發生甚麼事，當下有種前途茫茫之感。

我恢復鎮靜細聲的說:「想說是你要請客，我也沒帶錢ㄝ!怎麼辦?」

她很冷靜的說:「你在這兒吃慢一點，我回去拿錢包過來付錢。」

蛤!!，把我押在那兒當人質!!!!不過也沒辦法了，她住的地方比我住的地方離冰店近。我將頭湊近她小聲的叮嚀「速去速回!!這兒有點恐怖ㄝ」轉念間，又擔心她為了趕回來，騎腳踏車橫衝直撞發生事故。嘆了一口氣，再度叮嚀:「沒關係啦!我一小….口，一小…小.口慢慢吃，安全重要，你不要趕，我會吃到你回來」

她說:「我會盡快趕回來，別擔心，你慢慢的吃。」說完她就起身下樓。看著她消失在樓梯的身影，我很沒安全感的如坐針氈，好歹她也是個體育健將，有她在感覺安全多了。

我一小…小…小…口的低頭吃著冰，頭不敢抬也不敢好奇流覽別處，但是一對耳朵像雷達般豎起，注意四周動靜，心裡既祈禱老殷趕緊回來又希望她注意安全的慢慢騎車的矛盾煎熬著。老闆娘在櫃台朝我笑了笑，我更緊張得頻頻偷瞄樓梯口，希望看到熟悉的身影。

終於，看到滿身大汗又焦急的熟悉身影，是老鷹….那一剎那間，我真有衝上去抱她的衝動。那心情色彩繽紛，看著她…我知道這是我一生的知心好友，天涯海角，不論彼此走過怎樣的人生，都不會放開彼此的手。

她付了錢，我們走下樓看見東門的城樓時，忍不住呼一口氣手舞足蹈的相視大笑。

「妳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是飛車喔!!很危險ㄝ，不是叫你要注意安全，騎慢一點嗎!!我會小小小口慢慢撐到你回來。」我又高興又責備的說:「我冰都還沒吃完呢，你就回來，可見是飛車。」

她鬆一口氣的細述過程:「看這間店黑黑暗暗的又沒什麼客人，像是黑黑店。把妳押在這兒，我很擔心發生甚麼事，飆車回去拿錢包又飆車回來，才花十幾分鐘。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

「可是，我們的冰都沒吃完耶!尤其是你的，才沒吃幾口。老實說，她們的冰好好吃喔!」一出來放鬆心情，我們倆牽著腳踏車在東門路附近逛，一邊逛一邊惋惜剛剛那好好吃的冰。

我們往成大的方向走去，唱片行放著台南當地少女歌手蔡幸娟的【歲月】

【兒時的月亮有幾個?有二個，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水中

兒時的星星有幾顆?有一百顆，數了一百就是一百顆

少年的我呀啊!月亮只一個星星無數顆

如今的我呀!!月亮不見了星星沒半顆

兒時的歡樂有幾串?有二串，一串在白天一串在夜晚

兒時的幻想有幾甕?有二甕，一甕在醒來一甕在夢中

少年的我呀!歡樂只一串，幻想只一甕

如今的我呀!一串遺失了，二手亦空空】

我們邊逛書攤邊跟著蔡幸娟的歌聲大聲唱，這首歌兒寫著我們少年不識愁滋味，偶偶為賦新詩強說愁的青春歲月，那正是台灣民歌最蓬勃發展的年代，校園裡外學吉他是一種時代潮流，台南這文化古城更常有民歌演唱，佩佩也是合唱團團長，所以我倆常常趕場聽演唱會或參加演唱會，她是台上的表演者，我是台下的聽眾。

唱完順便討論起蔡幸娟的八卦。

「聽說，她是六甲人，才十四歲的國中生。」「怎麼可能那麼小，看起來和我們年紀差不多啊!」

可能出道比較早，歌唱環境讓他看起來比較成熟。」「好像休學ㄝ」「是阿卿她們那兒的人，搞不好她認識，也許是她學妹喔!」「她的歌聲好好聽」「我還喜歡聽她的….」，不管哪個時代的年輕人都一樣，對自己年代的星星兒充滿好奇和八卦。

現在想來心裡覺得很有那麼一些惋惜和遺憾些。美工科的功課很重，畫不完的設計圖和作業，空閒時間很有限，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書局或圖書館找資料。那幾年對這古城的遊歷現在想來還不夠。雖然東區和民族路的夜市有很多我們的足跡，現在想來…回憶還真不夠多。好希望能穿越時間的蟲洞回到那青春時期，可以擁抱更多的回憶。想到這兒，我得告訴兒子，多在讀書的城市品味自己的時代，青春…。看過這樣的一小段文字【世界上有幾件事是無法挽回的:.扔出去的石頭，說出口的話，錯過的時機，逝去的時光。】對我來說，除了〔逝去的時光〕其它都有轉圜或成長的空間也不那麼重到讓人心痛或在意，惟有逝去的時光永無挽回的機率到令人遺憾心痛。

那些年的寒暑假，嚴格的美工科總有一堆圖要畫，但是我們會規畫一段玩樂時間。一放假收拾行囊的第一站是嘉義養鴨的阿姨家，我們例行性的要回我第二位母親阿姨那兒，吃她燉的食補，這樣才能讓阿姨放心我們的健康。我們會划著小竹划幫阿姨趕鴨，在收割後的稻田和表弟妹們築起土堆燒番薯。在池塘邊收割竹筍和絲瓜，有一次絲瓜盛產，我和佩佩煮了一桌絲瓜和絲瓜湯，好脾氣的姨父回家吃晚餐時臉和絲瓜一樣的綠。

第二站回到屏東吃老媽的大鍋菜和佩佩媲美廚師的廚藝，窩在家中看影片或在南臺灣的火紅的豔陽下逛幾個眷村市集，到山地門、霧台遊山玩水，但是每天傍晚一定會到鶴聲國小木棉道的矮牆上晃腳編織夢想。

第三站回台東，佩佩最愛來台東的山上老家，她說:「你們山上蚊子會認主人嗎?為什麼每次叮我都腫一大包，叮你都不會?」

我們到爸爸西瓜園採西瓜；到山上幫爸爸種段木香菇時，和原住民工人在山上紮營過一星期，這星期中這些可愛純樸的原住民們教我們抓溪魚、蝦蟹採野菜煮野餐；到太平洋岸邊看阿公捕魚，吃新鮮海產。直到今日，通話時都還回味無窮，只可惜時光不再…時光不在。

那一年有位讀森林經營的男子追求我，因為喜歡植物，感覺他可以教我很多知識而交往，幾個月後我和佩佩要準備考大學，也發現個性好像不是很合得來而考慮疏離。那段時間我們是在屏東準備考試的，那男子常常來信，我們倆又和學生時代一樣開始分析、談論我的青澀未成型初戀。佩佩總像心理學家理性分析著，而我還是那憨憨模樣兒的頭腦簡單地少女聽著…和在學校時一樣，每天讀書後，傍晚到木棉道的矮牆上，在紅紅的木棉花下看著藍天訴說少女安妮的煩惱。

那一年，周老師(老媽)握著我們的手說:「人的一生如果能交到一位知心的好朋友是一種莫大幸福，妳們兩個很幸運，在年輕的時候就遇到，往後的日子….不論各自在何處，有何經歷…都不要忘了這份情誼，要好好珍惜。小猴子不要忘了妳是我們家的第三個女兒喔!!」我們都沉默地點點頭。

考完試就各分西東，往後幾年間各自讀書、工作、結婚…見面的時間愈來愈少，那年代沒電腦科技、電話也少，連絡都靠書信魚雁往來，人與人的距離和時間、空間一樣長遠。不過，我還是習慣大小事和她一起分享分攤，常常想和她說話，隨手拿起紙筆就寫就寄，日曆紙、在餐廳吃飯的餐巾紙、廣告紙、找不到紙時連衛生紙也拿來寫。一樣說不完的話…一樣彼此分享分攤生活和心情。

幾年後，我在台北出版社工作，她在台中的玩具公司工作。那一年我失戀，夜晚一個人走在台北街頭感覺好孤單。低著頭緩步地走著….心裡沉甸甸的，一朵紅紅的花掉落在我眼前，我撿了起來，是木棉花，抬起頭才發現自己走在台北紅紅的木棉道上。禁不住又輕輕唱起

【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
沈沈的夜徘徊在木棉道，輕輕的風吹過了樹梢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去年夏天的高潮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夢裡難忘的波濤
啊…愛情就像木棉道，季節過去就謝了
愛情就像那木棉道，蟬聲綿綿斷不了】

唱著..唱著…蹲在地上的木棉花上大哭，好想佩佩。

接下來各自戀愛、結婚…我有了兒子，眼中漸漸只見得著各自家庭和孩子，連絡和見面的時間愈來愈稀薄，但是不論在何處，每年一定給彼此一張賀年卡，告訴對方…【我很好】。

十幾年後，我的人生遭遇了生命中最大的挫折和難關。一度，我憂愁著走不過這死蔭幽谷，卻又不向命運認輸的努力戰鬥。身心交瘁…我終究生病了!!經朋友介紹到台北治療。

連絡佩佩，雖然多年未見，她還是堅持我在台北的期間要住她家她才放心，她說:「繼女住校，房間空著，你來不會打擾我，我照顧的到比較放心。」

在台北期間，她陪我上醫院檢查、手術、我們不坐公車或捷運，一樣習慣性的走一條長長的街，一樣喜歡走台北市火紅的木棉道分享分攤彼此的思想和生活。

回到她家，和從前一樣窩在我住的房間聊到睡覺時，我因為有心事，夜裡難免輾轉，又怕吵到她們。而醒著的我知道每天半夜…有一個人會輕輕走到我床邊幫我拉好被子，輕輕嘆息!!

側躺著的我淚水輕輕滑下臉龐…卻忍著假裝睡著了!!我知道，不論經歷什麼難關，我都會走過死蔭幽谷來到肥沃青草地，因為，我不孤單。

去年她告訴我；「黃大哥生病，位置在心臟和肺膜間，有點麻煩!」說著說著她哭了

她對未來會有一絲無助和恐慌。我在電話這頭告訴她:「別怕，你還有我。」

雖然，這一次同學會她不能回到這個她熟悉的地方來。但是，我還是唱著我們共同的歌。

【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
沈沈的夜徘徊在木棉道，輕輕的風吹過了樹梢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去年夏天的高潮
木棉道我怎能忘了!那是夢裡難忘的波濤

啊…愛情就像木棉道，季節過去就謝了
愛情就像那木棉道，蟬聲綿綿斷不了】

現在的我呀!月亮不見了，星星沒半顆。但是一唱起木棉道這首歌，身心靈都穿越時空回到那清純的少女時代，份外柔軟，也特別溫柔，不再是那人生歷練豐富，眼神和言語犀利的人。心中對生命中所有駐足過的人們和經歷充滿感恩，不論愛我的、恨我的、傷我的、幫我的，我都感恩，也感恩上天的眷顧，雖然在生命中經歷甜蜜和磨難，經歷生離死別，因為有這些人和事，我才能有今日的智慧和能力。

唱完後，我在line寫下:

【佩佩，別怕，你還有我。你記得老媽那年說的話嗎?不論往後的日子，我們彼此經歷了什麼?身在何處，都不要忘了上天對我們的眷顧，讓我們在年紀輕輕時就能擁有這份真摯情誼，我們倆永遠都不會一個人孤單。】

我們會像這些明信片的圖片一樣地過著日子。